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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顺天二年十一月二十八,天降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浮于空中,浮萍一般了无根系,静静地落在屋瓦上面,霎时间京城千万户人家的门前瓦上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

平日里依靠一道道g0ng门隔绝市井的紫禁皇城此时也不能例外,风雪悄然漫上禁g0ng的红墙金瓦,皇城内外银装素裹,b之平时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天降祥瑞,皇上大德啊!”司礼监掌印陈维实面露喜se,跪倒在地口中念着“圣上,高才大德,万民之福!”

司礼监掌印是g0ng里三万太监的头子,也是大晋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这一跪底下朝臣也都跟着齐刷刷地依次跪拜,一时间满朝尽是山呼万岁之声:

“圣上,高才大德,万民之福!”

上坐的那人盯着g0ng门外的鹅毛大雪一言不发,似乎忘了让众人平身。时候久了,面朝石板的朝臣私下里面面相觑,后排的甚至小声交头接耳起来,不知皇上何以赏雪忘情至此。然而此时若是谁能走到近处看一眼就会发现顺天帝哪里是赏雪,分明是昨夜纵yu无度,他双眼下陷,两团黑雾浮于眼下,整个人看起来都都昏昏沉沉的。

许久,圣上打了个哈欠“众ai卿,平身吧。”声音惫懒无b。

“陈维实!”

“奴婢在。”立在顺天帝右手边的掌印太监乖顺地行礼道。

“你说来年是个什么年头啊?”

陈太监弯下腰,露出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来“回皇上,月初钦天监上报观岁星久居于箕,这是国有厚德之兆,来年必是丰年。”

“是吗?”顺天帝瞥了一眼陈维实,漫不经心地问道。

“内灵台也已经核实了,假不了。您看这雪不也应验了吗?这是托了圣上您的恩德啊,百姓有福了。”陈维实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说道。

“万民之福,万民之福啊!”朝堂上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传朕旨意,近日天降祥瑞,丰年在即,皆因上天有好生之德,t恤众生,朕为感恩天地,即日起全国十日内禁屠杀生灵!”

紫禁城内一片欢腾祥和。皇城外的京城百姓却是大多愁眉苦脸,接连的天灾与外患早就让大晋子民身心俱疲,还不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玄武门外刚过去一队从西山拉煤的骆驼车,在白雪地上压出一道道车辙,一个断了腿的老乞丐沿着那车辙用手在地上艰难地爬着。老丐双眼浑浊,花白的胡子黏在坑坑洼洼的脸上。他头上戴着一顶稚童才会戴的老虎帽子,帽子太小,他的头又太大,只得在帽的两端加上两根细绳,勉勉强强挂在后脑勺上,看起来甚是滑稽。

老丐一边爬一边费力地从脏雪地里捡拾煤车掉下来的煤球,扔到身后背着的破竹箩里。突然,他身后的城门开了,老丐眯着眼看去,城门里面出来一队送殡队伍,徐徐向前走来。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他从怀中掏出些碎银,放在老乞丐的面前,轻轻叹息一声,便朝队伍一摆手继续向前而行。

老乞丐没有出声,没有道谢也没有拒绝,只有泛h的眼球中渗出些不明的yet,他就那么目送着队伍远去,直到视野里那些或深或浅的脚印消失不见为止。

宋秋荻以为自己已经si在了顺天二年十一月二十九,圣上宣布来年是丰年的,这沈元亨作为王阁老的人过来递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又想:“圣上却也想借此事敲打王相全,让他不要再撺掇谏官上折子取消皇庄,这又怎生两全其美?”

萧慎虽明白庆文帝的心思,却也委实不想替他做这个恶人,他思虑再三对沈元亨正se道:“沈大人放心,本督此行负责押解相关人员上京,到京城后自会有三司会审查明真相。若是那赵元丞自作主张与民争利,那严加惩戒就是,断牵扯不到王阁老头上。至于陈大学士举荐一事,陈大人已退休不问政事多年,料也不会有所牵连。况且以陈大人的正直,若是经手此事也必定不会包庇赵元丞,本督正是牢记当年大人的教诲,行事不敢有悖“祖宗法度,圣贤道理”这八字箴言,定会秉公办理,不牵连无辜。等事毕后我也自当亲自登门看望恩师。”

他这番话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沈元亨像是感激涕零一般,一拱手道:“萧公深明大义,下官佩服。”忽又一笑,道:“只是还有一节,厂公却未必知晓了。”

“什么事?”

“那赵元丞不过一个直隶县知县,哪里敢破坏圣上钦定的土地政策,这与民争利也要看争得什么利,这掉脑袋的事想来他是不会g的。怕是有人假传圣旨,说圣上有意扩大皇庄,那赵元丞又是个糊涂蛋便信了。”沈元亨道。

萧慎皱眉:“假传圣旨?谁有这么大胆子?沈大人不可乱讲。”

沈元亨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只见上面写着“李绅”二字,又有赵元丞顶上字样,显然是赵元丞给这位次辅的信。

萧慎展信,见上面是赵元丞回复李次辅关于圣上扩大皇庄一事。萧慎看罢轻轻放在一旁,心下明了这沈元亨不仅是来让萧慎不要牵扯到王阁老的,还要借此事陷害到李绅身上。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却不知真假。”顿了一下又道:“更不知这般机密又如何到了沈大人手里?”

沈元亨急道:“这还能有假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稍稍敛了情绪,看着萧慎,耐人寻味地说道:“李宗主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就等厂公您这里了。”

萧慎哼了一声,道:“这和老祖宗又有什么关系?现下事情还未查明,本督可是一直都记着陈大学士的教导,这祖宗法度嘛,自然是要遵循孔圣人都推崇的上古四圣之一皋陶所谓“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事情未明朗前本督不便先入为主,给人定罪。”

“厂公不再考虑一下?”

萧慎面无表情道:“本督只考虑办好万岁爷交待的差事儿。”

沈元亨沉默不语,良久,他淡然一笑,道:“下官明白厂公的态度了,那就恭祝厂公河北一行一切顺利。”说着站起身来,行了个拱手礼,又道:“时候不早了,下官告辞。”

“送客。”

萧慎又做了许久,r0u了r0u眉心,起身回到东厂密室又吩咐了几句明日行程之后,便坐上马车回府。

与沈元亨一番交锋令萧慎身心俱疲,心中说不出的烦躁。重活一世他是愈发反感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上辈子他就知道,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便不可能免于被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落得个si无全尸的下场。他看着车窗外行人匆匆,心道:“怕是还不如当个平头百姓的好。”转念又想:“这赵三才不也是个农民,下场却哪里好了?还不是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看来当什么人都一样,终归要看命数。”前一世不信命的萧慎现下倒是越来越和其他太监相似了。

回到府中看到宋秋荻的那一刻他真想过去一把抱住她,亲吻她,让她明白他心中的苦闷,让她好好安慰他。可他不敢,不敢因为自己这没来由的逾越打破这一世两个人间好不容易的宁静相处。

最终他也只是平淡地道:“明日一早出发,今日早些歇息吧,本督也……有些累了。”说完自行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萧慎回到东厂时已是快到午时,进去后解下披风交予旁边的小内侍,走到脸盆旁净了手,又接过身边使唤人端着的手巾擦了擦,见星纪进来他头也不抬直接问道:“还没招?”

星纪摇摇头:“回大人,那几个贼人骨头是真y,北镇抚司的十八套大刑都用了一遍也没撬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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