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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孤雁儿

 

他没有认输,即使被捅穿腰腹、摔下马去。

他的马被斩断了腿,嘶鸣不止。

徐谨礼不忍,用尽力气挥出最后一刀给了这个战友,让它少点折磨,早点闭上眼睛。

突厥折磨人的这些方法徐谨礼很熟悉,所以当他的四肢被踩断的时候,咬牙没让他们听到一声痛苦的叫喊,那是对于残暴者的最后反抗,受难者的哀鸣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奖赏。

徐谨礼不会让他们如意。

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脸砸在泥里,口中血涌不止,淌进地里,又糊到他贴在地面的脸颊上。

“行了行了,别弄死了,留着还有用。”

那个突厥首领挥手招呼他们散开,别把人弄断气了,他走过来朝下瞥了一眼徐谨礼的眼神。

锐利、愤恨、嘲讽。

他笑了,竟然还有精力鄙夷他,真是块硬骨头。

又有人策马而来,徐谨礼远远听到了马蹄声。

过来的人是突厥的劼力可汗,一到这,面前的突厥首领就给他行了礼。

劼力可汗看见了地上的徐谨礼,冷漠阴恻:“把他给我绑回去,砍断手脚挂起来让他们看看,和我们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是!”几人上前把他拖起来,麻绳勒紧他只能无力垂坠的四肢。

徐谨礼在思索他该选哪条路,闭上眼的瞬间,没有别的可能性,似乎也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他被带回突厥的大营,看样子他们今天战果颇丰,台子上堆满了人头,那些是他死不瞑目的同胞。

很快,他也会和他们一样。

不……

他还将面对屈辱,这一切对他来说还不算结束。

迷迷糊糊睁开眼是有人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应该是为了搜刮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什么都没摸到,那个小兵有点失望,直到从他怀里拿出水苓绣的那块手帕。

那白色的帕子,一角上有株针脚细密的兰草。

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心爱的姑娘。

徐谨礼简直像疯了一样挣扎,摁住他的另一个小兵被吓了一跳,谩骂着给他脑袋来了一锤。

徐谨礼不得已垂下头去,血从他头顶顺着鼻梁往下蜿蜒流淌。

“不就是块破布,有什么了不得,又不值钱。”那小兵抱怨着,把那块手帕扔在地上,鞋底碾着踩了踩。

徐谨礼盯着那个被踩脏的手帕,额头的血恰好顺着流到他的眼角,往下淌时,好如血泪。

四肢被砍断的时候,痛楚一下从脊柱冲向头顶,他瞪大眼睛,几乎把牙齿咬碎,咽下浓血和嘶吼。

哪里都在流血,四肢、嘴角、眼眶和心脏。

他失血过多,浑身发冷。

在被吊上去之前,为了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徐谨礼咬舌自尽。

死前他垂着脑袋在想,还好没向她求婚。

他回不去了。

他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刻都在后悔,他该告诉她的,让她等不到就别等了。

可惜来不及了……

春寒料峭的艳阳天,曾经斩首千级的黑马先锋,尸体被挂在突厥大营前向对面示众,讽刺嘲笑着皇权的无能。

三天三夜之后,尸体被放了下来,按照规矩,会被曝尸荒野。那个对他有些许敬佩的突厥首领在晚上私自把这个无人在意的尸体扔进了河水里,就当水葬。

“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上,我就做到这吧,给你留点体面。”随后骑马离开了那条河。

这条从雪山上崎岖蜿蜒着流淌下来的河,河水澄澈苦寒。

传说雪山能听见每个祈求者的心声,所以徐谨礼在一片死寂中重新睁开了眼。

他在一片幽深的水底悬浮着,看了看自己健在的四肢,上面遍布着青紫的纹络。

他能在水中呼吸,自如地浮沉游曳。

啊……他懂了,他死后因执念化成了水鬼。

他向上游去,逐渐能看见光,可离光越近全身便会愈加刺痛,皮肤和骨头像针扎车辗。

他不甘心,朝水面上伸出一只手,结果被烫得不得不收了回来,他握着手腕,眼看着皮肤开始皲裂,默默将手掌攥成拳。

明明他只是想找回那条手帕,但他现在做不到,因为他是个水鬼。

鬼不能见太阳,他现在已经和人不一样。

是啊,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夜深人静,徐谨礼尝试着游上岸,头浮在水面上时先看了看营帐的方向,想着自己在哪个营帐里丢了那块手帕。

他辨别清楚之后,手撑在岸上爬了出来。

刚上岸就有一种窒息感,他才站起来就开始晕眩,又朝后往水里砸了进去,进到水里才喘过气。

水鬼不能上岸,岸上是属于人的领地。

徐谨礼不信邪,那就把平时在水里和岸上反过来不就行了吗?

于是他一次次试,一开始只能走几步,后来是十几步,然后是几十步、几百步。

平时轻松踩着的土地像摆满钉子刺进双足,这是他逆天而行的代价。

等他真的能走到那个营帐前,已经过了七天七夜。

苍天不负苦心人,他找到了那块手帕,攥着它回头往水里跑去。

他为了找手帕耽误得有点久,四肢开始绵软,逐渐化掉。

等他真的看见重新长出的手脚变成路上的水渍时,徐谨礼将那块全是尘土泥灰的手帕咬在口中。

他叼着那块手帕,在快要失去四肢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沉入水中,狼狈得不行,却像打了一场胜仗那样笑了出来。

他拿回来了,没有糟蹋了姑娘家的心意。

徐谨礼将那帕子在水中涤净,系在手腕上。

现在,他该想想他要去哪了……

他已经不是人,连当个水鬼都不知道还能当多久,既然生死之事已定,那么剩下的事也不是他该掺和的。

他想回去,万水千山,千里之外,想再看她一眼。

那之后无论该去往何方,阴曹地府、阿鼻地狱,都已不再重要。

他开始往回赶,顺着雪山下的那条河,蛰伏路过每一条河底,只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犹如朝圣。

初春的河水,不断向前流淌着的寒江,会将他送到那个柳树开始发芽的地方。

“柳树都发芽了,还差一天就是九九啦,你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啊……”

水苓在河岸边自言自语,手里拿着小柳条,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河水。

徐谨礼在水底听见了她的声音,水波荡漾着让他无法看清水苓的脸,但他不敢朝上游,他不敢见她。

哪怕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用低头看看浑身布满的青色纹络就能猜到,自己一定会吓到她。

他在昨日夜里终于抵达这条河,仅浮出水面一点朝水苓住的地方看了看,通过房子的外观判断她过得好不好,看上去和他离开时一样,随后徐谨礼就安心舒展四肢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在黑洞洞的水中,他慢慢下沉,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死亡的念头比任何一刻来得强烈,却无法再次咬舌自尽。

那是身为人才有的资格。

他只有等,等他什么时候在这片漆黑中消失。

约定之日来临的时候,水苓直到天黑也没能在那片柳树下等到徐谨礼,而徐谨礼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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