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次教育
李横牛心安理得地享受小少爷的担忧和照顾，偏头瞅着他笑，像是安抚。
小少爷身上时不时就能挖出一点惊喜，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吸引着他不断靠近，试图窥探。
同时他也感到疑惑，一个幼年丧母且明显家庭教育缺失的人，怎么会对女性抱有近乎纯粹的善意。
哪怕他语调再恶劣，动作再无情，神色再狠戾，只要对人性稍有感知，都能察觉到冷漠下掩藏的柔软。
这种惊喜就像赤脚踩上粗粝的沙，发现触感不对再向下深入挖掘，发现是大片大片洁白的雪。
想着想着，晕眩越来越重，他不由自主把头靠在陆瑾安肩上，忍着要呕吐的欲望。
血渍蹭到了脖颈上。
陆瑾安垂目看他发白的脸色，少年孤零零抱着盒子发呆的景象一闪而过，下意识抵抗的手稳稳落在他肩上。
李横牛竭力保持着呼吸，晕眩昏厥加上呕吐的预感让他产生随时会窒息的错觉，潜意识里，沉下思维、保持理智，绷紧弦忍忍就好了。
然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肩上，略微借力撑着他，少年人别扭又止不住放软的嗓音在混沌中强势注入一丝清冽：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想反驳。
神经却不受控制地松懈。
酸痛麻木的手臂或许可以长久支持满弓，但一旦卸力分毫，就再也拉不开弦。
意识终于陷入昏沉。
“啪！”
清脆的一声响仿佛震动神经，平静的纯白空间破碎，意识急速下坠，李横牛猛地睁开眼，纯白的天花板映入未聚焦的眼，耳边略有嗡鸣。
“你好大的能耐，多大的利润需要你陆少用上这种手段？现在是法治社会！”
刚重启的大脑还没恢复秩序，李横牛愣愣半晌，忽然撑起身，只见陆野脸上尽是愠怒，大声斥责着陆瑾安，小少爷头微微右偏半垂，半边脸绯红。
他一动，陆野立刻警觉看过来，神色瞬间变得寡淡又冷静，慢条斯理整理袖口，好似刚刚勃然大怒的人并不是他。
李横牛就眼睁睁看着陆野押着陆瑾安到他床前，命令陆瑾安道歉。
那姿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好像两人只是为了他面子、彰显某种权利，而必须按剧本演戏的提线木偶。
陆瑾安执拗的不说话，目光既不对着床上的人，也不聚焦在任何地方，就那么站在原地，白皙脸颊上的指印清晰可见。
陆野刚想开口，助力急促敲门，这样无礼的举动必定是出了大事，当下也不管两人，冷淡抛下一句”道歉”就离开了。
“……”
李横牛目送他的背影，门关上的一刻立刻投去关切，仿佛马上就要翻下床。
然后就看到小少爷被自己的举动惊了一下，刚刚还沉溺在某种情绪里的脸色立刻变化，安抚性的把自己按了下来。
“你不用…”
“抱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接着齐齐愣了一下。
李横牛率先反应过来，以前他会顾及许多忧虑，反复掂量斟酌自己和小少爷之间的距离，两个字一出，似乎心里的某种屏障被打破。
他直直看着小少爷，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抚在小少爷左脸：“疼吗，要不叫护士进来？”
陆瑾安一时间也是脑中空白，看着自己脑袋还包着可笑的绷带的人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又感受到他并不怎么用力、几乎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的触摸，更是丧失了语言能力：
“…我没事，不用麻烦。”
“你也上来休息会儿？”
又是几乎同时开口。
床上的人发出热情的邀请。
陆瑾安一时失语，商界的人都是人精，哪怕他无意于此，也多少继承了几分陆野的基因，看的出来这傻狗是真出于好意，犹豫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陪护床，还是坐下了。
把水搅混，只要陆瑾安开了口，这些人就是得罪了陆家，谁不赔块肉出来，但这手段也太掉价了。
连他都看得出来，那小少爷必然是故意为之。
李横牛失神握住小少爷的手。
顾家，有小少爷十分在意的人。
握上不过三秒，陆瑾安猛地抽出手，神色很显茫然。
他陡然反应过来，借口头晕直接闭了眼。
陆野果然不会轻易饶过陆瑾安，之后养伤的日子陆瑾安一天都没来过，倒是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少年笑吟吟站到他床边，主动保持一定距离不让他感到冒犯，李横牛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我叫顾淮南，你还记得我吗？”
李横牛点点头，疑虑地打量着他，总觉得这少年眉目间有几分熟悉，同时感叹，这豪门少爷圈都如他和陆瑾安一般唇红齿白、俊美非凡吗？
只是这少年有几分矫揉造作在，又貌似乖巧，比不得陆瑾安坦然肆意。
目光触及他衣领半掩的红痕，不可置信地对上顾淮南的目光。
顾淮南倒是不加掩饰，对他笑笑：“你知道我是顾家私生子，这是我的好哥哥做的。”
可怜吗？可怜。
但是在他人眼中，自己是陆瑾安的人，特意到他面前演一出是何居心。
李横牛冷下声：“那你报警吧！”
顾淮南猛地凑近，双手撑在李横牛旁边，眨巴着漂亮灵动的眼睛，软下嗓子，无辜极了：“可是出身不是我能选择的呀，顾枧离无人能管，你和陆家小少爷总是熟悉的，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我？”
…答非所问。
他看人眼光极准，在交往这方面，几乎是一眼定生死，生活的地方假面人见多了，人贩子，毒贩，间谍…那是多次命悬一线淬炼出的，世界上十之八九的伪装在他眼里都伪劣至极。
陆瑾安不会平白无故为难人。
“如果你只是来这里挑拨离间，”李横牛毫无避讳地对上他的眼，漂亮皮囊他见得多了，不乏顾淮南这种类型的，眸中波澜不惊，“那你可以走了，至于你刚刚说的事，我相信申请法律援助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不知道，”顾淮南眼光也毒辣，看出他不是本地人，“顾家手眼通天，我只是想生活好过一点。”
说着，眼角自然地泛起泪花。
“再强强得过国家的手腕吗？”
李横牛完全不吃他这套，“如果法律都拿他无所奈何，那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
两人僵持间，一人开了门，礼貌点头致意进来，随后关上门，不徐不疾走过来，彬彬有礼。
“啪！”，一耳光忽然甩在顾淮南脸上，这一掌毫不收力，直打得顾淮南神色恍然。
随即那人掐住顾淮南下巴，眉眼凌厉，言语中全然是暴戾和轻蔑：“贱不贱，是个男人你就勾引，还妄想跟瑾安相比，你也配？”
这才是十足十的纨绔作态。
李横牛一愣，刚想阻止，来人却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粗暴地拉着少年就走，少年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却回头朝李横牛露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漫不经心的笑，同时做了几个口型。
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伪善自大还和顾淮南有几分相似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顾家正牌少爷。
而顾淮南留下的话…
李横牛呆愣——他说，“陆瑾安，替身。”
难怪他觉得熟悉。
与其说和小少爷，